奥运会之于马琳,除了2008年夺冠那一刻的美妙,其实都是不美好的回忆。2000年落选的痛彻心扉、2004年提早败北的打击、2012年身份转换的落差,甚至2008年也不美好,那是马琳一直无法入睡的十几天,他说那是他经历过的最紧张、最害怕的比赛。但马琳依然热爱奥运会,哪怕换一个角色,也想参与其中。以下是马琳《乒乓世界》2013年第11期封面故事内容。
马琳当国家队主力已有15年
马琳从1998年当上国家队主力,到现在已经15年了。他跟王励勤之间的竞争更早,马琳说大概从1996起,两个人就“扛”上了。“我和王励勤差不多时间进入国家一队,磨练了大概一两年,在国际赛场上得到一些锻炼后,一步步开始竞争起来。最开始是我们和刘国正一起竞争,到2004年的时候,王皓冲击上来,到现在,我们三个的混战也快10年了。”马琳说他和王励勤两个人,一步一步在竞争中成长,没有经历过“跳级”,是稳扎稳打的“高材生”。“王皓也是这样拼上来,我们三个都很扎实,都经过长年的沉淀,所以我们才能当这么久的主力,经受住了一批又一批的冲击。加上后来国家队更加强调团队建设,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战斗显得实力更加厚实。”
在外界看来,马琳和王皓的经典战例当属2008年北京奥运会决赛,和王励勤的经典对决应该是2007年萨格勒布世乒赛决赛。然而马琳有自己不一样的见解,对于他来说,意义更重大的是另外两场。“和王皓的比赛让我印象最深的是2006年世界杯单打决赛,那时候我们面临2008年奥运会的竞争,排名非常重要。当时我0比2落后,最后4比3艰难获胜。那场比赛的意义很不一样,赛前我的状态也不好,那年在不来梅的世乒赛团体赛刚输给波尔,报名参加奥运会的形势对我来说很不利。赢了这场世界杯比赛,我感觉是在低谷中找到了一只萤火虫,虽然光有点微弱,但对我来说是个鼓励,对以后的路也很关键。”
马琳选的和王励勤的经典战例,也和竞争北京奥运会有很大关系。“我们两个打过很多次大赛,但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一场比赛是2007年底的德国公开赛半决赛,那次比赛可能没有直播,国内关注的观众也不多,但对我来说很重要。因为当年11月王皓的世界排名积分已经领先我和王励勤160多分,已经是不可撼动的第一名了,在2008年1月前,排名前两位的能直接入选奥运会名单。当时我只高出王励勤1分,在德国之前的法国公开赛,我拿了冠军,他8进4输给萨姆索诺夫,所以在德国如果我输给王励勤,积分会一下比他低很多。那场半决赛很关键,最后我4比2赢了。紧接着打第三站瑞典公开赛,我心里就踏实多了,因为从积分上算我已经稳了。”马琳说虽然他们平时不会算精确的世界排名积分,但是心里还是有个大概的印象,“所以德国公开赛赛前我挺紧张,相信大家知道这场球背后的意义后,就会明白我为什么对一场公开赛半决赛如此难忘。”
让马琳真正能较真起来的对手还是王励勤,他俩几乎在所有大赛中碰过面,大到奥运会,小到乒超联赛,在决赛中碰到的次数也很多。“国家队目前没有哪两个人一直打了这么长时间了,现在新主力张继科和马龙在世乒赛、世界杯这种国际赛场上还没碰过面呢,他们真正的较量还没开始。我和王励勤第一次比赛是1996年的亚洲杯单打决赛,从年龄看,张继科和马龙在大赛中的交手时间就比我们晚了10年,所以两个人估计不会比我和王励勤较量的时间更长了。”马琳多次说,如果没有和王励勤的竞争,他们都不可能打这么长时间。“这次全运会的时候我们在团体中碰面,依然被媒体和球迷关注,到现在还有很多球迷期待我俩打比赛。但是说实话,我们现在比赛有点‘没落的贵族’的感觉,对面站着王励勤让我感觉太习惯了,虽然想赢,但已经没那么较劲了,不会像原来那样。”在马琳心中,他和王励勤已经度过了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次竞争。“2010年直通莫斯科,王皓打出来了,最后一场我和王励勤谁赢了谁参赛。那时候我还想竞争2012年奥运会,在此之前如果世乒赛团体赛报不上名,奥运会肯定就没戏了,在那次竞争里我赢了王励勤。”
马琳:有几次 觉得自己真的“老了”
马琳总能在所有人觉得他不行的时候触底反弹。比如2008年奥运会后因为改无机胶水,马琳的技术受到很大影响,但在2010年莫斯科世乒赛决赛中,他又生龙活虎全取两分;2011年鹿特丹世乒赛止步八强,却在同年的深圳公开赛中拿了冠军,又把马琳打活了。这让喜欢马琳的球迷一直觉得他宝刀未老,总能在低谷的时候得到一针宝贵的“鸡血”。但马琳现在说,有几次他真的觉得心气儿降了,觉得人老了,力不从心了,奋斗的目标丢了。
“2008年奥运会以后,我有点泄气,因为一直想要的奥运会男单金牌冲击到了,难免会松懈一点,再加上技术改革,那一段时间状态是很差的。但起码2008年自己还有目标,就是还想参加下一届奥运会。所以更明显的泄气就是在2012年奥运会落选后,当时我的下一个目标还没有完全规划好,那一阵真的很迷茫。”作为运动员,马琳每天的生活就是打球,目标就是拿冠军。“在这个过程中我能找到乐趣,当然痛苦的时候也不少,但起码没有迷失自我,能知道自己的价值。没有了目标,我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,每天生活和练球都漫无目的。”马琳说随着年龄的增长,他打球需要更多的刺激,这种能量的激发一定要深入到内心最深处。“我现在打球不像小时候,如果没有目标盲目去竞争,人家会笑话我的,明明能力不够了还要去竞争,30多岁的人了还要做十几岁的事,也是种精力的浪费啊。”
大部分人都有一个觉得自己老了的标志,就是开始喜欢回忆过去,马琳也不例外。“以前我打球挺会用巧劲儿,知道什么时候该调解,一般比赛投入60-70%,世锦赛奥运会100%去拼。即使这样也不耽误我赢球,乒超联赛一个赛季要打30多场,我才输一场,小比赛基本能进决赛,这些想起来都觉的不可思议,我当时是怎么做到的?现在让我进个决赛像登天一样难。”马琳说,还真是不能不服老。
从2012年奥运会报名到现在,马琳说他一直处于彷徨期。“乒乓球是我非常喜欢的事业,以后的道路我还是不想和乒乓球分开,最好的出路当然是留在国家队当教练,但不是说当就当这么简单,现在除了还在等时机,我也在完善自己,进修、学习都要跟上。”马琳说当教练只是目前的一项选择,未来他做什么更要看缘分。“或许会回广东省也说不定,但至少我不会离开乒乓球这个行业,和乒乓球朝夕相处这么多年,它是我最了解的东西和事业,感情也是最深的。”
怀着对未来的不确定性,马琳参加了他最后一届世乒赛和最后一届全运会,“告别”这个词好像不容他躲闪,一个接一个地到来。“今年世乒赛是我最后一次去实现大满贯梦想的机会,说是机会,其实我是没有压力的,因为实力和能力已经摆在这,我早已不在黄金时期,夺冠的可能性很小了,所以就是享受比赛。全运会更是如此,我都打了5届了,这届的目标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带领广东队能拼一场是一场,在我这个年纪,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就已经是完成任务了,没什么遗憾。”没有遗憾,但会有不舍吧?“肯定有,而且一上场就不服输,心里想赢,能力精力又挺不住,很多时候能明显感觉力不从心,这球明明知道怎么打,却没有能力打过去了,没招儿。”那为什么赛前还拼命减肥?马琳两手一摊,“运动员不就是这样嘛,说是放下了,可一旦给了参赛机会,就不能随便打,我可以输球,但不能随便就对不起喜欢和支持我的人。”
在全运会的赛场上,马琳又见到了大批他的球迷,有的是当地喜欢看他打球的人,有的是为了他这全运会谢幕战特意从外地赶来的。“我觉得球迷是我运动生涯中一个很重要的组成部分,他们的支持是最无私的。每个运动员都会有遇到困境的时候,能走出来是跟球迷的支持分不开的。我遇到挫折的时候很多,那时候只有球迷是真正毫无理由地信任我,陪着我慢慢走出低谷。我觉得哪怕以后我不打球了,我的球迷还是会喜欢我,因为他们也非常理解国家队的新老交替。现在看到这些还在支持我的球迷,我真的很满足。”
竞争参“后勤保障团”
马琳在2012年伦敦奥运会时作为国家队“后勤保障人员”出现,已经成为了国家队教育年轻运动员的典范故事,其实早在2010年莫斯科世乒赛前,马琳就有了竞争不上也要参加“观摩团”和队伍待在一起的想法。在和王励勤PK的前夜,马琳和刘国梁坐在一起聊天。“刘指导,如果我输了比赛,我能不能报名参加后勤团?不管竞争没竞争上,我都想跟着去,想跟队伍在一起,看看能不能为队里做点事。”当时面对马琳这样的问题,刘国梁的回答是:“这可以考虑考虑。”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心态,马琳才赢了那场PK绝杀。
“当时我希望即使自己输了,也别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,至少还能跟队里一起去莫斯科,只是换个角色完成任务而已。”早就做好这种心理准备的马琳,在2012年就没有费尽心思给自己做心理建设,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后勤保障团的一员。“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任务,以前我是主力的时候,能上场打球,肯定拿冠军是我的任务。现在我不能上场参赛,那做后勤和陪练,帮队里解决一些力所能及的问题,也是完成任务。”
马琳直白地说,在后勤团,他也能找到一种存在感,这是他愿意在伦敦坐地铁买菜、回公寓帮忙做饭、紧着参赛队员先吃的原因。“我想一直存在在这个队伍中,不想脱离。”马琳在伦敦的生活并不轻松,在国内都没坐过地铁的他,拿着一张伦敦地铁通票开始了类似“家庭煮夫”的生活。每天早上9点出门赶地铁,10点左右拎着买好的菜回公寓,参赛运动员12点左右要过来吃饭,饭菜得提前准备好。“我觉得我不在主力位置上了以后,就应该无私地去给队里服务,所以在伦敦的时候我心里很坦荡,这是另一种快乐,我觉得自己不光能上场去给中国队拿成绩,也能在场下全方位地为队里做事,所以我挺开心的,队里培养了我这么多年,我也应该有所回报。”明年世乒赛团体赛,马琳说他还要竞争,但这次是竞争参加“后勤保障团”的机会。
马琳的口头禅是“比较舒适”,他用这个词形容了他现在的生活。马琳不避讳地说他是个社会人,不像以前可以单纯地只打球,现在队里只要一放假,他就会回家忙他的私事。“我父母都是60岁左右的人了,应该让他们真正开始享受生活。我当主力的时候,他们整天担惊受怕,所有的情绪都跟着我走。我赢了球高兴,他们也跟着高兴,我输了球难受,他们不但难受,还害怕自己说错话,总是憋着一肚子话不敢跟我说。有一次我离开家回到队里,接到父母给我的短信,说他们还有很多话没跟我说,我还奇怪地回复说,那我在家的时候为什么不说?仔细想想,才理解他们想关心又不知从何开口的心情,当运动员的家属真是太难了。”马琳说,现在家里是彻底放松了,“现在我打什么比赛去,他们甚至都不知道。”现在的马琳在追求什么?“我想让自己每天都过得更充实。”“比较舒适”距离真正的舒适还差什么?“如果能确定一个适合自己转型发展的方向,有了这方面新的目标,就会更舒适一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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